【桑仪】只不过是(二)

(此篇追凌主场)

  在聂家上下的悉心照料下,蓝景仪的伤好得挺快,回去的时间也刚刚好,正是蓝思追和金凌合籍的前一天。蓝景仪回去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找蓝思追,向他道贺。向门生询问到他正在藏书阁整理典籍后,蓝景仪小跑着来到藏书阁门口,看到他正在把高过头顶的书放入书柜,便装作云淡风轻地倚着木门:“思追啊,这几日可有想我?”

  蓝思追不用转头看就知道是他:“若不是聂宗主寄来书信,我们就算推迟合籍的日子也要去寻你。”

  “别介啊,你现在可是良人在怀,不日就要入赘做‘金夫人’,我可不想麻烦你们。”

  蓝思追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修炼,知他最爱插科打诨,听他一言,只是耳垂慢慢红了,又思及金凌,心下一片柔情。他将最后一本书放入书架:“好了,话不多说。这几日我没空,含光君和魏前辈未归,那群小辈又开始上蹿下跳的,你得看着点了。”蓝景仪身量已然长足,蓝家校服被初秋阳光一照,竟是祥云流转,衬着云纹抹额,相得益彰。“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?不是你原来的那身。”

  “这是聂宗主托人给我新做的,说是先前的那套破得不成样了,不能再穿。有什么问题吗?”蓝景仪听他这么说,开始细细观察自己的衣服。

  “这……这是流云锦,只在清河出产,市价昂贵。我们平常穿的虽也是丝缎,却是姑苏一带最寻常的。你若还未见过长辈就过来,最好还是换一身吧。”

  蓝景仪依言回房更衣,冷不防撞上一白衣青年。他以为是蓝家子弟,刚想出言训斥,定睛一看,方知是金凌。原是他穿着蓝家校服,一身雪白勾勒出青年风姿,却不戴抹额,仍点了眉心一点朱砂,有些古怪,看久了倒也不觉违和。

  金凌摸着额头,一双杏目对蓝景仪怒目而视。他们年岁相同,一个蛮横霸道,一个心直口快,之间口角不断,每次还得由大他们三岁又沉稳的蓝思追来劝。这几年金凌继承家业,年纪轻轻就做了家主,这既是荣耀,也是桎梏。好在有蓝思追的陪伴,再勉强算上一个蓝景仪,也足以宽慰。

  蓝景仪作为见证他们感情全过程的人,虽然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多余,但也是真心为他们能走到这一步而高兴。

  “恭喜你们,我希望你们幸福。”这句话发自肺腑,生生让金凌把到嘴边的挖苦咽了回去,换成声如蚊蚋的“谢谢”。

  蓝景仪走后,金凌拉着蓝思追的手沿着山路走回去,突然开口道:“蓝景仪衣服的料子不对。”

  “你也发现了?”

  “我一看便知是流云锦。”金鳞台上奇珍异宝众多,金凌自是对这些奢侈昂贵之物十分熟悉,“他可算是发达了,清河人家甚少操持蚕桑,唯有流云锦算是清河特产,就算在当地也不便宜。这聂宗主真是大手笔。”

  他的语气尽是讥诮。蓝思追自是知晓他仍对聂怀桑心存芥蒂。金光瑶身败名裂,连带整个金家也被人指摘,全拜他所赐。金凌这几年过得愈艰难,心中对他的怨恨就愈深。他本想下意识地说:“背后不可与人是非”,又想说“过去的仇恨就不要再想了,还有我呢”,终究只是喉结一动,只道:“走吧,我们回去。”金凌也知他的意思,只将手握得更紧。

  合籍不似清谈会,只需要本族要人参与即可,但蓝思追和金凌身份特殊,蓝忘机和魏无羡上山时还带了江澄和温宁。金家人一见鬼将军就开始骚动,还是蓝曦臣开口安抚才平静下来。

  蓝启仁主持大典,由蓝曦臣亲自在族谱上“蓝愿”二字旁边写下“金凌”,四个字一样大。他下笔珍重,两个青年的一生就将自此联系在一起。

  合籍后,蓝思追和金凌又跟着金家人回兰陵,他们将在金鳞台拜堂。

  由于姑苏和兰陵相距甚远,蓝思追只在城外的旅舍里等候金凌来接他。夕阳缓缓落向西边山头,金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,没有八抬大轿,金凌骑着一匹高头大马,牵了另一匹的缰绳。

  两人穿着同一款式的喜服,金蓝两家对此还颇有争执。本来金家长老们执意认为蓝思追之后算是金家人,他胸前应该绣上金星雪浪。方案递交给蓝家那边时却未被通过,只得让步,换了朴素的云纹。最终稿送到新人手上,两人却将它否决了,都换成最简单的式样——什么也不绣。这让一贯奢华的金家感到无法接受,还是暗地里挑了好料子,用金丝银线在领口、袖口和下摆处绣了龙凤呈祥。

  等到一切准备妥当,队伍前往金鳞台时,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,星辰还未挂上天幕。行至一石拱桥,金凌突然倾身,握住蓝思追的手道:“蓝愿,现在都听我的,等我数到一,你就往右边跳。三,二……”

  蓝思追不知他是何意:“金凌,什么?”

  “一!你快跳啊!”

  蓝思追只得依他,拉着他的手往右侧跳下马背。本以为会跌入水中,哪知桥下早有一叶扁舟候着,两人稳稳地落在船上,激起点点水花。

  “不必惊慌,你们继续走!”金凌向岸上惊魂未定的家仆道,家仆虽是面面相觑,不知宗主在玩哪一出,还是乖乖向前。

  流水带着小舟向前的速度并不慢,蓝思追无需撑船,和金凌一起并肩坐着,听他讲这条河的故事。“这内河通往金鳞台的南门,是我的太祖父为娶江南的太祖母而开,从新娘的闺房前到兰陵金鳞台,迎亲队伍都走水路。‘青雀白鹄舫,四角龙子幡’,沿岸百姓都驻足眺望。之后金家很少娶水乡女子,娶亲就不走水路了。”金凌伸出手去拨微凉的秋水,“不过,今天这主意不是我想的,是我舅舅告诉我,走到这里时往下跳,会有船等着我们。”

  河道不宽,也没有旁的船只,行得远了,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,看得见水上的朵朵荷花。

  等等,这个时节,这个地方,怎会有荷花?

  金凌也看到了,扒了一朵过来端详:原来只是用绯色轻纱做花瓣,绿色软绸做茎叶,莲花中心还放着点燃的小蜡烛,纱绸被水打湿,颜色变深,远远望去,就像真的绿荷托红莲,众多的荷花围绕着小船,他们仿佛置身云梦莲花坞。点点灯火映着天上的点点星辰,为他们照亮前路。

  “我明白了。”蓝思追蓦地开口。之前在客栈,长辈们的房间在蓝思追头顶,一日时而传来乒乓作响的声音,他上去查看问询。开门的是魏无羡,门开了却不放他进来,只用身形将他的视线遮住,让他看不见屋里有什么。那日,应是在做这些莲花灯。他都能想象魏前辈和江宗主一边斗嘴一边摆弄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,一个咬牙切齿,一个嬉皮笑脸,两人又在心里偷偷地数自己做了几盏,对方做了几盏,彼此暗自较劲。蓝忘机坐在一旁做自己的,专心致志,面无表情。

  “你又明白什么了。”金凌嘟囔着。蓝思追笑而不答,只是牵着他的手,和他一起赏灯。

  远处,金鳞台灯火通明,显出金碧辉煌的轮廓。

  这是以后他们共同的家。蓝思追这么想着,这么说道:“我们到家了。”他稳稳地将船在小码头停住,先跳上岸,将手伸给金凌。

  金凌听他这么说,心头一热,将手伸过去,嘴上却还要说:“我自己又不是上不去。”

  “是是是,金宗主天下无双。”

  岸上早有一人候着,这要是放在从前,蓝思追和金凌都会双双把脖子一缩,现在不同,他们已是道侣,被所有长辈认可了。

  “舅舅。”这是温和的蓝思追。

  “舅舅。”这是别扭的金如兰。

  江澄向他们点点头:“走吧。”

  金凌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,小时候他没了爹娘,只有舅舅和小叔叔陪着他,有了仙子后,金凌就觉得自己不需要别的了。后来小叔叔也没了,他又被打回那个被人嘲笑没有爹娘的孩子。现在他有了蓝愿,有蓝愿和舅舅陪着他,他觉得,这也足够了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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